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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一對糊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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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犯傻的時候只會噙著嘴唇,活像個木偶一般,呆楞楞的坐著不知該如何是好,等到秦禎問完這一句,她已然唬的說不出話來,不由分說的拂掉了秦禎的手,從矮榻上一躍而下,這下也不忙著解鶴氅了,只是囁嚅著語無倫次的同他說話:“那個……我……天色晚了……真熱……”她臉上發燒,連耳朵都火熱,整個人暈暈乎乎的仿佛飲了酒。

秦禎有點失落,她這樣油鹽不進的樣子讓人心裏發愁,到底是個什麽說法,好歹給個答覆呀?這樣欲迎還拒,欲說還休的模樣當真是急死個人,他見她往一邊挪,便著急跟了上去,又怕驚住她,只好越發的溫聲軟語,“我真是瘋魔了,可即便這樣又如何?我只不過是想要知道你的心意。”

秋梨睜大眼睛看他,簡直不明白如何就到了這一步,她一點主張也沒有,可是氣勢上卻不願意落了下風,於是直剌剌對上他流光溢彩的眼神,不假思索道:“恩公,你這樣叫我難堪……我先家去了。”說完她已經解下了鶴氅,那盤根錯節的帶子,不知何時已經被她松開來,銀狐皮的鶴氅從她肩頭滑落,她兜手抄在手裏,整整齊齊的擱在榻上,也不再吱聲,只是對著他欠了欠身,便疾步往外走。

秦禎跟過去,伸手想要撈住她飄飛的衣袂,可是終究還是猶豫了半分,眨眼間她已近走到了門口的大插屏那裏,平沙落雁的圖案,被落地的石燈發出幽幽的黃光映照出一抹奇異的色彩來。她頭也不回,腦後的青絲被風鼓起,連著寬大的衣袖,一瞬間她好似要被風吹走似的。

秦禎踉蹌著往前走了兩步,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夜色中,再也瞧不見了,雖然兩家的院子只隔了一堵墻,可是他卻覺得前所未有的遙遠,豎起耳朵聽她進院的聲音,無奈晚風嗚咽,只聽到並不真切的踢踏聲,繼而是門板磕動的聲音,知道她回了院子就好,可是一顆心卻早已經如墜冰窟,她這樣的回應,已經很明顯了罷。

秦禎長嘆一口氣,木著臉踅身回了房,燈光都晦澀了,他苦笑著看她放在紅木小幾上的春盤,又想到她餵他吃的那一口桃花酥,顫抖著手又撿了一塊含在嘴裏,慢慢咀嚼,全然沒了先前的那種甜糯,他忍著苦澀咽下去,側過頭,視線便落在富貴花開的軟緞坐墊上,沒來由的就是一股不痛快,揚聲□□榮,“把這墊子換了,再也不要叫芳儀進我的房門。”

春榮早在門口站了半天,從他方才追出房門那會兒,他就覺得他家公子不對勁,這會再瞧他,連說話的腔調都變了,顯然是被傷透了心,再冷靜自持的人也會覺得難過也會有失了分寸的時候,春榮不聲不響的撤下了墊子,又取了素面描花的墊子換在上頭,秦禎怏怏的坐倒,看著滿榻上開著白色的梨花,真是不湊巧,新換上的墊子都讓他想起她來。

春榮也發覺不對勁,一手抓住墊子就要拿走,“錯了,這墊子是去年撤下來還沒換洗的,我怎麽把它給拿出來了,公子您挪動挪動,我再給您換個新的來。”

秦禎閉目養神,鎖著眉頭不動身,只低低道了一聲‘不用’,再睜開眼睛時,整個人仿佛從冰水裏撈出來,全身都透著冷,他難艱難轉過身來看低頭站在一旁的春榮,“你說她為什麽不樂意?她為什麽要逃走?”

春榮不知該怎麽回答,這樣的事情,他根本沒遇著過,叫他一個還沒開蒙的毛頭小子怎麽去開解旁人呢?是以他撓了撓頭,哼哈的好幾句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,秦禎也知道他是真的沒法子,垂著眸子嘆了嘆氣,朝他擺手,“是我糊塗了,怎麽突然就發起瘋來,天晚了,你也該去歇息了。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。”

春榮有點不大放心,看他家公子這個情形,怕是一夜都不成眠了,夜裏寒涼,他要是就這麽獨坐一夜,還不折騰出病來,這樣可不行,老夫人早就對他耳提面命了一番,他家公子要是有什麽閃失,他還不被罵個半死。

思及此,春榮可憐巴巴的懇求秦禎:“公子,您再難過,也不能在這呆著呀,還是回臥房罷,仔細凍病了——”秦禎無力瞪他一眼,他雖然心裏有點怕,還是咽了口唾沫接著勸他:“公子,您今兒個就算是打小的罵小的都成,只要您別把自己的身子不當回事兒就成。”

秦禎半倚在小幾上,側臉勾勒出一個朗潤的弧度來,他沈默了半晌,有點倔強的道:“誰說我難過了,我一點都不難過。”勉強想要去掉那股子不痛快,可是心裏堵得慌,他一舉一動都覺得索然無味,終究是接過了春榮遞過來絞過的熱帕子,“今天的事情,不能告訴老夫人,你可知道了?”他低沈著嗓子囑咐春榮,“索性就當這事沒發生過,在秋姑娘那裏,一切也要照舊,客氣待她。”

春榮其實也替他家公子覺得惋惜,甚至有點暗暗抱怨秋梨的不懂事,他家公子說哪哪都好,要人品有人品,要才學有才學,要相貌有相貌,家世也算是上等,原在京城時,就有不少的大家閨秀們傾心於他,他都沒做什麽表態,到了這小小安陵縣,怎麽就抹不開彎了呢?

也只當這秋梨還是個小丫頭,怕是對於男女之情的事情根本不了解,是被他家公子嚇走的還不一定呢。思及此,他腦子靈光了,忙不疊進言:“公子,其實依著我來看,秋家姑娘不是不樂意,她是被您給嚇走的吧?”

秦禎洗漱的動作慢了下來,繼而他丟了帕子看春榮,“你不說我還沒有想明白……好像還真有幾分道理。倒真是我太急躁了,情不自禁,釀了錯。”

看到秦禎開解了些,春榮咧嘴一笑,眉毛一挑,又道:“公子,您這是當局者迷呀,我這個旁觀者可是看的清清楚楚,方才那秋家姑娘的臉可是紅的跟個大櫻桃似的,真個要滴出血來,她要是真煩您,可不就要生氣了?不說她會不會罵你吧,至少不會是剛才那副羞答答的樣子,連一句埋怨嗔怪的話都不說,這還不明顯著吶!一個女孩子家的,最在乎的可不是臉面麽,公子您這麽貿然的提出來,可叫人家怎麽好說?要是真弄得跟個餓死鬼似的,公子您還看得上她麽,公子看上的不就是秋家姑娘那股子可人勁兒麽。”

春榮當真是個活泛的人,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,也把秦禎從失望裏撈了出來,他細細一琢磨,才發現春榮說的當真是句句在理。心情轉了十八個彎,從方才的郁郁不歡,又到了現在的喜出望外,一會兒的功夫,就體驗了冷熱酸甜。他瞇眼笑,簡直要合不攏嘴,“你這小子,關鍵時刻倒是精光的很,不枉我娘那樣看重你,原來你這裏藏著大智謀。”他伸手戳了戳春榮的心窩,眼神裏重新蓄滿了光彩,整個人又意氣風發了幾分,這樣看來,秋梨並不拒絕也不反感他,這樣就好,這樣就有了轉圜的餘地,他也不用在這裏自怨自艾顧影自憐了。

春榮長舒一口氣,總算是把人給勸穩妥了,方才真是捏把汗,要是真不管他,還不知他要傷心到什麽時候呢。如今再看他,已經負手哼著曲子往臥房走了,再擡頭看外頭的月亮,已經有了滿月的輪廓,只等著過幾日上元節一到,也就月滿盈天了。

秋梨渾渾噩噩的回了院子,臉上發著燒,身上卻覺得冷,江氏擁著褥子坐在燈下等她,看她面紅耳赤的模樣,沒來由的一陣心慌,忙拉過她擁進懷裏,左看右看還是不大放心,本來她是不同意她這樣晚出門去的,無奈她執拗,她這才放了她過去,可是去時還是笑吟吟的樣子,怎麽回來了就好像丟了魂似的?

她忙不疊問秋梨:“好孩子,你怎麽了?快跟娘說說,可是秦禎使了壞?不然你怎的這個模樣,真叫娘擔心死了!”

秋梨抿著嘴不說話,絞著手指想心事,江氏急了,扳過她的肩頭問她:“別賣關子了,可知道為娘這會多害怕麽?你別怕,不管那秦禎做了什麽,咱們都不能心甘情願的吃虧,為娘定要給你討公道去。”

秋梨這才嗔怪的叫了一聲阿娘,“你想什麽呢!恩公怎麽會是那樣的人?他怎麽會使壞呢!”

“可是你這樣子……”江氏的大腦轉得飛快,不一會便想了千百種不好的念頭來,真怕是秋梨什麽都不懂,叫人占了便宜還不自知。“秦禎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?有沒有拉你的手,或是抱你……”

“阿娘!”秋梨的臉已經沒先前那樣發燙,這會腦子也恢覆了清明,再叫她娘這樣胡思亂想下去,還不知會是個什麽情形呢,是以她適時的打住了江氏的話頭,“你都是在想些什麽呀,阿娘,這些我都懂的,恩公他是個正人君子,並不曾有半分逾越的舉動,這一點你要放心。”

江氏捂著胸口順氣,她是相信秋梨的,是以才打消了那些念頭,可是還是繼續猜測:“那你這樣子,莫不是秦禎說了什麽?快跟為娘說說,他都說了些什麽。”

秋梨噙著嘴角想了半天,還是羞澀的開口道:“恩公叫我傻姑娘,還說他一點都不曾嫌棄過咱們,他還問我懂不懂他的心意……還問我是什麽心意……”她無奈的仰頭,露出苦悶的神色來,“這叫我怎麽回答?當真是怪死人了。”

竟是這樣……江氏恍然大悟,心裏哭笑不得,她這個傻丫頭,當真是明白的時候明白的很,糊塗的時候也糊塗的很,只知道害臊去了,卻來不及想明白,恐怕就是為這個面紅耳赤的。

江氏有點尷尬的笑,摸了摸秋梨的頭發,“嗯,今天的事情過去了便不再提了,倘若今後秦禎再說這樣的話,你便生氣不理他,看他如何應對了。”

“這是什麽道理?”秋梨不解,“恩公又沒有做錯什麽,我平白無故的生氣,可不是顯得我小肚雞腸麽?”

“我料著他不會再提了,今兒個不光是你糊塗了,我想他也該糊塗了吧……”江氏淡淡一笑,轉而道:“不早了,早些安置了,明日鋪子開張第一天,咱們可要養足了精神吶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這個不算虐,不算虐,不算虐,嗯~ o(* ̄▽ ̄*)o ,小夥伴們一定被我催眠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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